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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含笑水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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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红尘惮(180)

    只见那陈子欣连一句“报到”都不喊,若无其事的毫无歉意的往人堆里一站,继续把玩着她手中的小白兔,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这般镇定自如的,这会儿,若换作是我,肯定是慌慌张张的给在场的人陪着笑脸,早就手足无措了。

    “陈子欣,请把你的小白兔放到一楼寄养处去。”识香师提醒着她。

    “以后,上我的课,必须做到以下几点,第一,不允许带宠物进来,你们听清楚了没。”

    “不带就不带吧,多大的事儿啊。”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一个女人回道。

    “你们呢,能不能给我一个答复。”

    没有人再作声,我低着头,表示听从命令,毕竟,刚刚我入进一楼大厅时,她对我是那么的尊重,因为自己平日里需要腾出时间用来独处,没能与大伙儿一起去住集体宿舍了,这位识师香,她打心底儿尊重了我的这份特殊性,这股暖流一直都还在我心间流着,在我看来,何谓爱?何谓好人?这便就是了。她尊重了我,我当然也会发自内心的去尊重她的。

    见全场无声,紧接着她又宣布其它课堂标准:“二,不允许在课堂上吃东西;三,不允许在课堂中接听私人电话。”等等,一共列了八条规矩。

    “若不遵守规矩者,会直接被逐出我的课堂,且扣除掉在工期间的一半工资,做为违规的处罚金。”

    瞬间,我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被框定了画地为牢的压抑感,那是上学时,校园规定我们必须每天要穿校服,要带红领巾,才准许走进教室;那是上班时,必须穿工服,带工牌,才准许上岗,不然,一不留神就被罚款了。其实,校服,当然可以穿,工服我也挺喜欢穿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身着校服或工服站到人堆里时,当自己变成一个号码时,听台上的人发号施令时,那时,我感觉自己似乎是不存在的,变得很渺小很渺小了;台上的人越是威风凛凛的,站在人堆里的我,就越是有一种虚无感,低人一等的卑微感,还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那是心与灵的世界一点一点的在被挤压着扭曲变形的感觉,是的,这叫塑造,就是把不同形状的人,塑造成为一些人想要的样子。而在这个过程中,被塑造者当然是痛苦的,因为要忍受自己的棱棱角角一点一点的被销掉被打磨的痛感,这个过程当然不舒服,但这也是有必要的,我们只有在有威严感的人事物面前,才会发自内心的去敬重他,才能变得虔诚,从而才有可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东西,我们是不可能从一个自己轻视鄙视的身上学到任何的东西的。

    所以,向来,只要那位老师不是过于强势,我是不太会与之唱反调的,算是一个比较乖巧听话的学生,不会像孙悟空那般,连玉皇大帝都不服,应该在外人看来,并不喜欢我这号的,太乖巧了,没有自己的思想,不懂得与老师辩论。

    可是,我又是一个容易“背叛”师父的学生,的确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到老去永远是站在人群堆里,永远是站在台下的那一个人,永远是被塑造的那一个人,在这样的场景中呆久了,人会潜移默化的认为,能站在台上制定规则的人真的就比台下服从规则的人要高明高尚高大,所以,我时刻提醒着自己,时不时要转换一下生活环境,或者换一个师父,当环境转化的多了之后,这种渺小感自然就会少了很多了,同时,仿佛还能理解台上制定规则的人了,他们只是工作需要,在这种工作场中,需要打造一种威严感,这样才能维持秩序,才有可能把一件事干好干的漂亮,才有可能把自己脑海里有营养的东西罐输给弟子们,不管是制定规则者,还是服从规则者,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一件事而已。此时此刻,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我觉得自己也真是挺耐磨的,还真是一个如云一般的女子,比较“飘”,在方形里框架里成方形,一走出方形的框架,又还原了,在圆形的框架里成圆,一走出圆形的模具,又是老样子了,固化不了的。刚开始,还为此挺懊恼的,但现在不会了。不管怎么样,要将自己的身心灵套进别人的框架里,这个过程是非常煎熬的。大概,这就是老天爷爷在训练自己心灵的弹性吧。

    修行的目的,不就是修到在任何场境中从煎熬感到自恰感,但又不会失去自己的弹性及可塑性吗?

    修行之人,是可以随着不同的场境不同的位置而改变自己的形状的,如形云流水般畅通自如;而红尘之子,大多数人则是一塑就成形,就固定了,就稳定了,角色固定,身份固定,思维固定,工作固定等等,最好全都固定才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人,才算得上是一个成功的人,才有安全感可言,如此固定不再去改变其形状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老朽不化,顽固不化吗?怎么就变成真理了呢?这让我实在是疑惑不解了。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虽然不会固化成形,能如形云般流通自己改变自己的形状,但只要将自己身心灵钻进别人打造的模具里,我依然会一种紧张感心慌慌的感觉。并不能真正做到如形云流水般,毫不费尽,畅通自如。

    果然如此,只有还活在人间,无论你逃到天涯,还是海角,哪里都有天罗地网,只要入了这张网,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遵守里面的规矩,不能越雷池一步,除非你自动选择出局。

    现实里,能主动出局还算好的了,很多时候,只要入了局,就难以脱身的,那如背了一个厚厚的壳,一开始背着它,一辈子就要背着它,不然,那就是背叛,你就是一个背叛者,会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我这一路走来,感觉自己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拜了很多师,但师父都比较隐,亦比较随性,不管我飞走了,还是又飞回了,我还是我,师父还是师父。

    “这一次,这份煎熬就得好好的受了。”我默默的想着。

    当然,人与人,不同之处,是你有意识的选择了呆在这天罗地网里,还是无意识的选择了呆在了天罗地网里,有意识的尘子们,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去哪儿,于是,选择了好好的配合师父做完这场游戏,并从师父身上学些有用的东西;而无意识的尘子们,则把这天罗地网的规矩当成了天道,天经地义,当成了真理,一辈子,都没有醒来过,沉睡着,并且还会嘲讽耻笑那些没有遵守他们自以为无比正确的“天道”的人们;甚至,还会与同伙人一起驱逐着,踩踏着,排挤着那些没有遵守他们眼中天道的尘子,这是多么的可悲可叹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是师父,还父亲,在师父身边,当然,要敬重他们,但离开师父身边,不代表就不敬重师父了啊,至少我不是那样的人,这一路走来,谁人有恩于我,那心里帐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还是依旧觉得:

    “真是的慈悲,是长大。”

    此时,四周依然鸦雀无声,无声应该就表示愿意遵守的课堂的规矩了,只有陈子欣例外,死死的抱着小白兔不肯放手。

    “听见没有,那位抱着小白兔的小美女,请把你的兔子放到一楼寄存处去。”

    我回头望了一眼陈子欣,只见她依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兔子的毛,用坚定的眼神表示绝对不服从命令。

    “你不愿意服从命令,是吧。”那识香师,再次提醒着。

    陈子欣依然没有动静,好家伙,这人居然比我还倔强。

    “那行,你现在可以下课了,请你给我出去,明天不用来了。”

    “我不能离开我的小白兔。”陈子欣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为什么,你得给一个理由。”

    “因为,如果小白兔不在我身边,我会感觉心慌,没有办法安下心来听课做事。”

    “啊。”我们都将目光扫向了这位名叫陈子欣的女孩,原来平日里显得这么自如洒脱的女孩子,居然,是靠手里的小白兔来当自己“定心丸”的。

    她的这种心理,也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只要处在三五人群堆里,处在交际场景之中,我的手上必须要抓住一个东西,要摸着一个物件,这才能感觉到心安,也就是说,只要在有人的场景中,那种心灵的焦虑感恐慌感根本无处安放,心像是在流浪,身体则表现出坐立不安的样子,自己不自在,身旁的人更不自在。

    比如:因为,呆在人群里,心不知道往哪儿寄,又不懂得与周围人聊天儿,或者他们的话题自己不太喜欢,为了避免尴尬,我宁愿选择不停的干活,干很多的活,只要可以让自己避开与人说话就好,那种在人堆里没话找话,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的感觉真是一种对心灵世界的酷刑,还不如去做事,去干活,这样更有意义些,所以,平日里,我带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老实巴交的,本份的,不擅长动脑子动嘴巴的,只知道干死活的孩子。有时候,也很是羡慕那些靠一张嘴就能在人群里畅通无阻的人,及在人群堆里哪怕什么也不干也能安然自处的人们,而我在人群里,心就像一片羽毛,是飘着的,轻飘飘的,可以被他人的言语和表情吹的七零八落的,无法归位。没想到,这陈子欣也一样,是一位无法在人群中安住内心的女孩子,必须借助小白兔转移注意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现在的我,比曾经的自己,要好一丢丢了,但其实在人群中,依然不能发挥出最佳的状态,这么多人一齐来上课,我的表现,并不会太佳。原本有十二分水平,可能最多能发挥出来六分就算不错的了,这可能是长久以来,被人瞧贬了的原因吧。

    其实,比起,团体上课,我宁愿自学,或者在网上听老师上课,可以会进步更快一些。

    但这种香疗课,是必须来到现场的,需要打通五感六觉,不到现场,又如何体悟得到真法?

    能在人群中安住当下,安住自己的心,摄住自己的六根,不走神,不飘移,这对于我来说,其实是非常大的挑战。

    上学的时候,我就是吃了这亏,五十几人的集体课堂,闹轰轰的,让我没法安住自己的心去认真听课,那身心灵总是处在紧绷的状态中,从来都没有放松下来过去好好的去听完过一堂课。特别,是坐在最前排位置时,我都不敢望那老师的眼神,不敢与他们对视,每天都在思绪里飘流。结果,这般,又怎么能把老师讲课的精髓吸进自己脑海里呢?只能做一个不合格的学生了。不过,只要我坐到后排的位置,默默无闻的,感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了,那明明存在就跟不存在似的,那么,我的学习成绩会突然飙升,可以从班里中上成绩,一下子杀到前十名,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决定我学习成绩好坏的根本不是智力的问题,而是情绪问题。也就是说,我没法在人群中去完完全全的发挥出自己的水平,直到此时此刻,其实,依然没有过人群关,一到人群之中,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乱轰轰的,能量特别混乱。

    可能是神经系统的“下载”功能,它关不掉,总是会把外界的听到的看到的嗅到的感觉到的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的,全都“下载”到了自己的脑海里了,一下子感觉内存超载,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了,就没法去装真正有用的东西了,这时,头脑一片混乱,我很是为这种状态感到懊恼,又不知如何是好?也许,这位陈子欣,她与我是同样的处境吧。

    “我知道了,那还是请你把兔子抱到一楼去,我去找一只小公仔给你抱着,这总得可以吧。”

    看来,这位识香师,还真是很懂人的心理的。于是,我鼓起勇气举起了手喊着:

    “老师,我也有与她一样的问题。”

    “哦,那你说说你的问题?”

    “熟人恐怖症,只要呆到熟悉的人群里,手里就需要抓住一样东西,才会感觉安心的。”

    “是嘛,那我也不能因为你们破了咱规矩吧,不然,我以后这课还怎么上,这样吧,你们暂时可以自带一只小公仔,但要练习慢慢的适应在人群中不靠任何物件,就能安住心神的本领。正好,我们的香疗法,也许,会帮你们闯过这一道难关,关键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很好,你们很诚实,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不得不说,这位识香师,刚柔并济的本领还是用的挺好的。

    我终于放下了心来,此时,感觉静心多了。

    陈子欣也选择了转身,依依不舍的,把小白兔放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又将它抱了起来,走向了一楼寄存处。

    “好了,我们去上课了,首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梁慧贞,暂时担任你们的识香老师,既然来到这儿,就是缘份,不管是好缘,还是坏缘,但愿我们彼此珍惜,彼此配合,希望你们能在我的课堂里学到自己想要的东西。”